“也是……”皇帝又剧烈的咳了起来，嘴角溢出了一丝血迹，他眼眸浑浊，眼珠子缓缓转了转，停在了窗外的雪景上，一行浊泪缓缓滑落。
他说：“她生你时，雪也是这般大。”
温年顺着皇帝的眸光看向窗外，他感受不到皇帝的情绪，甚至感受不到皇帝对皇后的爱。
可是皇帝把这个，称为爱。
他总告诉他，皇后爱他，所以才心甘情愿的为他牺牲，为他的未来铺路。
他也爱皇后，所以这么多年来，一直未有其他妻子。
皇帝说：“我也算……实现了对你母后的承诺，一生并未有其他妃子，等下去见到她后，应该也有个交代了。”
温年眸中闪过一丝疑惑，一如当年在大雪封山的山洞里问皇帝“你也会吃了我吗”这个问题一样。
温年的眼眸总是带着纯真与无辜，时而有些迷茫，恍惚间，皇帝透过他这个眼神，想起了那年的小冬至，也是这样的眼神，眸中满是惧怕。
温年问：“那白烟姑娘是怎么回事。”
皇帝身形骤然一顿，僵硬了许多，又咳出了一滩血，声音也虚弱无力，扯了扯嘴角，并没有说话。
两人静静听着外面雪重折枝的声音，好像回到了几年前的宫变。
皇帝突然说：“你说……法师在这……朕是不是就能治好了……”
温年垂下头，神情漠然：“老师不在了。”
皇帝深深叹了口气，他这一生中，最好的两个朋友，无非就是王将军和法师。
一个手握兵权，一个手握神权。
可是他为了稳住江山，杀了自己最好的朋友。
当时若不是温年劝说，他也会因为一时冲动杀了王将军。
他这几天也总是做梦，梦到年少时的事。
几个少年揣着对未来的无限憧憬与幻想，尽管身处低位，却还是干劲满满、意气风发。
他们也曾经相约“苟富贵勿相忘”，也曾经青春过，热血过，为了国家、为了人民，一同起义。
熬过了多少苦难才坐到了这个位置。
本以为会苦尽甘来，却困于权力。
“我对不住南浔。”皇帝闭了闭眼睛，声音已经哑的不行，又在苦笑：“他是我一生挚友。”
温年知道，南浔应该是法师的名字。
只是这个名字太过陌生，温年还有一阵恍惚，后来才慢慢对上了老师的脸。
皇帝说：“他为我炼制长生不老丹，我却反过来杀了他。”
说着皇帝闭了闭眼睛，他突然觉得这一生如此失败。
什么都得到了，可是什么也都失去了。
“可是我身处这个位置，别人都在逼我，我想他们也会理解我的。”皇帝说，“冬至，你说是不是？”
“他们会原谅我的，是不是？”
“若是南浔和皇后在的话，他们会理解我的。”
温年抬眸看他，语气有些冷：“可是所有悲剧都是你造成的。”
皇帝有些震惊的看着温年，嘴张了张：“……什么？”
“是你太贪心了。”
“是你太自私了。”
“为了生存，为了权力，为了这个位置，却还在不断的用这些无谓的理由寻求自我安慰。”
皇帝神色呆滞了一瞬，眸中闪过一丝怒色，冷声问：“你说什么？”
温年抬眸看他，眼里却少了一丝迷茫，多了一丝坚定，他声音都有些发颤，认真道：“你曾经告诉我，他们为了你死，是正确的，是应该的，因为你的命生来比他们尊贵。”
皇帝眼中满是诧异：“你……”
温年深吸了一口气，像是把这几年的话，几年来的所有迷茫、彷徨、无措粉碎，像是要把这沉淀了几年的浓厚的迷雾撕开，像是终于坚定下来了自己的本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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